没等到禅七的人们离开,没等到寺庙再回到之前的清净,奚午蔓就离开了。 奚午承在寺庙门口接她,要不是天下着雨,她会以为是重回刚到庙里那天。 太像了,同一辆车,同样被泥弄脏的鞋面,同样昏暗的天空,同样寒冷的风。 奚午承把伞面偏向她,问的第一句话却是:“你认为,这庙能建好吗?” “师父们和义工每天都很努力。”奚午蔓不愿再多吹一点冷风,快速钻进车里。 奚午承的声音追在身后,只简单一句:“努力。” 他不需要说完,奚午蔓完全明白他的意思——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努力。 小阿棋也很努力,努力着精进他的糖艺,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,他的努力简直是浪费时间,不如去做其他动脑的事情。 几天没见着小阿棋,奚午蔓看他莫名陌生,仿佛那不是她的亲生儿子,而是一个不知道从哪钻出来的、突然闯入她生活的陌生人。 而小阿棋那莫名熟悉的容貌,又令断裂的记忆重新缝合。 缝合,又断裂。 一贯独来独往的小阿棋,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好些身影,也许是奚午蔓突然注意到他身边多了好些身影,几乎每天都不重样,而他,几乎没有任何排斥。 奚午蔓不记得小阿棋什么时候对人有这么强的包容性,正如她不知道小阿棋什么时候热衷于交朋友。 交朋友,尽是些乱七八糟的人。 而他的朋友们,到底把他当作身份平等的朋友,还是把他当作一个需要宠爱的小孩子,这可难说。 所有人都得围着一个孩子转,简直无聊。 奚午蔓感到厌倦。 她不爱待在家里,干脆随便找了个理由住校。 不过说实话,全部烂得要命,她都不知道自己每天在做什么,又为什么在这里。 难道世界上居然有与她相关的事情吗? 当然,万事万物都是相互联系的。 可是,那跟她有什么关系? 无聊。 稍微闲下来,脑子就控制不住思考那些乱七八糟的、到死都不可能得出满意结论的事情。 只是经常性会想到佛寺里边儿的那个义工,似乎叫翩翩。 然后她确定,那个义工叫翩翩,褚翩,褚索的亲妹妹。 褚索,褚警官,一如往常,戴上警帽与取下警帽完全判若两人。 褚警官严肃得不行,言谈之间只有工作、工作,没完没了的工作。而褚索是奚午蔓的朋友,有很强的分享欲,话很多,谈艺术、世界各地的风土人情。 褚警官还是那个褚警官,褚索还是那个褚索,而奚午蔓不再是那个奚午蔓。 麻烦就在这。 褚索把奚午蔓的证件和她本人仔仔细细对比又对比,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又打量。 “你是奚午蔓?”褚警官带着一贯的严肃。 奚午蔓只是直视他的眼睛,不是不想回答,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。 怎么说呢——奚午蔓突然意识到——事实根本不重要,重要的是人怎么想。 她是不是奚午蔓都不重要,重要的是褚索认为她是谁。 而如果从褚索的角度出发,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奚午蔓。 即使从奚午蔓的角度出发,她也无论如何不可能是褚索认为的那个奚午蔓。 “奚午蔓小姐,请收好。”褚索把证件递回奚午蔓手中,脑袋顺势凑近奚午蔓,“奚家的小姐可不是那么好当的,女士。” 与其是好心提醒,奚午蔓更愿意相信他是警告。 一个冒牌货,是很容易招惹麻烦的。 能保护奚家人的只有奚家人,能伤害奚家人的也只有奚家人。外面的人再怎么说、怎么说,只要没有奚家人推波助澜,奚午蔓就不会受到伤害,问题就在于,针对往往从内部开始、从身边人